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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卡]人生的什么和什么15

2022-08-17 23:1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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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节选了喜欢的部分)  


记得是小学三年级,偶然生病,不能去上学,于是抱膝坐在床上,望着窗外寂寂青山、迟迟春日,心里竟有一份巨大幽沉至今犹不能忘的凄凉。当时因为小,无法对自己说清楚那番因由,但那份痛,却是记得的。 


为什么痛呢?现在才懂,只因你知道,你的好朋友都在那里,而你偏不在,于是你痴痴地想,他们此刻在操场上追追打打吗?他们在教室里挨骂吗?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啊?不管是好是歹,我想跟他们在一起啊!一起挨骂挨打都都是好的啊!  于是,开始喜欢点名。大清早,大家都坐得好好的,小脸还没有开始脏,小手还没有汗湿,老师说:“×××。” “在!” 正经而清脆,仿佛不是回答老师,而是回答宇宙乾坤,告诉天地,告诉历史,说,有一个孩子“在”这里。 


回答“在”字,对我而言总是一种饱满的幸福。  然后,长大了,不必被点名了,却迷上旅行。每到山水胜处,总想举起手来,像那个老是睁着好奇圆眼的孩子,回一声:“我在。”


 “我在”和“××到此一游”不同,后者张狂跋扈,目无余子,而说“我在”的仍是个清晨去上学的孩子,高高兴兴地回答长者的问题。 


其实人与人之间,或为亲情或为友情或为爱情,哪一种亲密的情谊不能基于我在这里,刚好你也在这里的前提?一切的爱,不就是“同在”的缘分吗?就连神明,其所以为神明,也无非由于“昔在、今在、恒在”,以及“无所不在”的特质。


而身为一个人,我对自己“只能出现于这个时间和空间的局限”感到另一种可贵,仿佛我是拼图板上扭曲奇特的一块小形状,单独看,毫无意义,及至恰恰嵌在适当的时空,却也是不可少的一块。天神的存在是无始无终浩浩莽莽的无限,而我是此时此际此山此水中的有情和有觉。 


有一年,和丈夫带着一团年轻人到美国和欧洲去表演,我坚持选崔颢的《长干行》作为开幕曲,在一站复一站的陌生城市里,舞台上碧色绸子抖出来粼粼水波,唐人乐府悠然导出: 


君家何处住? 

妾住在横塘。 

停船暂借问, 

或恐是同乡。 


渺渺烟波里,只因一错肩而过,只因你在清风我在明月,只因彼此皆在这地球,而地球又在太虚,所以不免停舟问一句话,问一问彼此隶属的籍贯,问一问昔日所生、他年所葬的故里。那年夏天,我们也是这样一路去问海外中国人的隶属所在的啊!


……

……

……


《旧约·创世纪》里,堕落后的亚当在凉风乍至的伊甸园把自己藏匿起来。上帝说:“亚当,你在哪里?” 他噤而不答。 如果是我,我会走出,说:“上帝,我在,我在这里,请你看着我,我在这里。不比一个凡人好,也不比一个凡人坏,我有我的逊顺祥和,也有我的叛逆凶戾,我在我无限的求真求美的梦里,也在我脆弱不堪一击的人性里。上帝啊,俯察我,我在这里。”  


“我在”,意思是说我出席了,在生命的大教室里。


  几年前,我在山里说过的一句话容许我再说一遍,作为终响:“树在。山在。大地在。岁月在。我在。你还要怎样更好的世界?”


(很巧,昨天刷抖音的时候,抖音给我推了一个视频,视频里一位语文老师在疫情的时候对坐在教室里的孩子读了一篇文章,让孩子们感受疫情当下还能同在一个教室里读书的快乐和不易,这篇文章就是《我在》。


人与人的相遇是缘,人与文章的相遇也是。昨天刷视频时,我并未觉得这篇文章和同一本书里已读完的那百分之60的章节有何不同,我只是感动于老师的教学方式:分享思想而不是灌输思想,朗读美文而不是默写美文,点到为止,道而弗牵,真是理想的语文课堂了。


这种理想让我今天重读这篇文章时,不禁对它多了亲近,如果有一天我重返语文课堂,我也要将这篇文章读给学生听。


语文,我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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